第二天一早,陈高峰神清气爽地走进律所。
兜里有钱,心里不慌。
三万块。
虽然不多。
但解了燃眉之急。
他哼着小曲,盘算着怎么花这笔“系统赞助”。
“律所的房租得先交了,省得房东天天跟催命似的。”
“剩下的钱,得留着办案用,出差、调证,哪样不得花钱。”
“嗯……还得给自己买两身像样点的行头。”
“人靠衣装马靠鞍,律师这行,门面功夫也得到位。”
正盘算着,办公室那扇摇摇欲坠的木门被人轻轻推开了。
一个扎着马尾,戴着黑框眼镜,看起来一脸学生气的女孩探了半个身子进来。
女孩看到坐在老板椅上的陈高峰,明显愣了一下。
似乎在怀疑自己是不是走错了地方。
这办公室……也太破了点。
这律师……也太年轻了点。
“请问……这里是明事律师事务所吗?”
女孩小声问道。
“是啊,如假包换。”
陈高峰抬了抬下巴。
“我找陈高峰律师。”
“我就是。”
陈高峰笑了笑。
“你哪位?”
女孩这才松了口气,走了进来,恭恭敬敬地鞠了一躬。
“陈律师您好,我叫张芳蕊,是国都法大研二的学生。”
“之前投了简历,说是今天来实习报到。”
张芳蕊?
陈高峰在脑子里过了一遍,才想起来。
哦,对,是有这么回事。
之前律所刚开张,想着招个人打打杂。
就在网上挂了招聘。
要求不高,法学生,实习,管饭就行。
结果还真有头铁的投了简历,还是国都法大的高材生。
陈高峰当时就乐了。
国都法大啊,那可是法学界的清北,能来他这小破庙?
他抱着试试看的心态打了个电话。
对方竟然满口答应,还说不要工资。
只要一个实习机会。
免费的劳动力?
这年头还有这种好事?
陈高峰当时就拍板了:“来!必须来!”
没想到今天还真就来了。
“哦哦,张芳蕊是吧,想起来了,欢迎欢迎。”
陈高峰站起身,象征性地伸出手。
张芳蕊受宠若惊,连忙伸出双手握了上去。
“行了,别整这些虚的了。”
陈高峰打量着她。
“国都法大的高材生,怎么想起来我这儿了?”
“我……我觉得陈律师的理念很好。”
张芳蕊扶了扶眼镜,有些紧张地说道。
“咳咳,有眼光。”
陈高峰清了清嗓子。。
“行了,既然来了,也别闲着。”
他拿起搭在椅背上的外套。
“走,跟我出个外勤,让你见识见识,什么叫真正的法律实践。”
“啊?现在就去?”
张芳蕊显然没反应过来。
“不然呢?等客户上门送锦旗吗?”
陈高峰白了她一眼。
“赶紧的,去法院。”
十五分钟后,一辆网约车上。
张芳蕊正襟危坐,手里紧紧攥着自己的小本本,准备随时记录。
“陈……陈律师,我们这次去法院,是……是立案吗?”
“不是。”
陈高峰靠在后座上,闭目养神。
“那是……去开庭?”
“也不是。”
“那我们去……”
“复制卷宗。”
陈高峰睁开眼,觉得这姑娘问题有点多。
“哦哦。”
张芳蕊点点头,在小本本上写下“复制卷宗”四个字。
她又忍不住问道:“是什么案子啊?民事的还是行政的?”
“刑事。”
张芳蕊的笔尖一顿,眼睛都亮了。
刑事案件!
对法学生来说,这可是最有挑战性,也是最有魅力的领域。
“陈律师,是什么案由的?”
“商业诈骗。”
“终审。”
“什么?!”
张芳蕊的声音都变调了。
终审?
也就是说,一审二审都打完了,而且都输了!
这种案子,基本就是铁案。
翻盘的可能性,比买彩票中头奖还低。
陈高峰看着她震惊的表情,觉得有点好笑。
“瞧你那点出息,终审怎么了?终审就不能打?”
他慢悠悠地把刘强的案子简单说了一遍。
“……委托人的儿子,叫刘强。”
“·被指控参与了一个叫‘元宇宙虚拟地产’的诈骗项目。”
“涉案金额三千多万,他是一审主犯之一,被判了十五年。”
“嘶——”张芳蕊倒吸一口凉气。
十五年!
这对于一个年轻人来说,基本等于这辈子毁了。
“二审维持原判,现在到了咱们手里,是终审,也是最后一次机会。”
张芳蕊的脸色变得无比凝重。
她虽然是学生。
但基本的法律常识还是有的。
这种巨额诈骗案,又是终审。
辩护空间极小。
她不由得有些担心地看向陈高峰。
他看起来这么年轻……真的有能力接下这么棘手的案子吗?
到了法院,陈高峰轻车熟路地带着张芳蕊找到负责卷宗复制的窗口。
窗口里坐着一个年轻的女工作人员,正百无聊赖地刷着手机。
脸上写满了“生人勿近”。
“您好,复制卷宗,排队取号。”
她头也没抬,程序化地说道。
“美女。”
陈高峰把律师证从窗口递了进去,脸上挂着和煦的微笑。
“麻烦帮个忙,我们想调一下刘强那个商业诈骗案的卷宗,案号是这个。”
女工作人员闻声,不耐烦地抬起头。
然后,她的眼睛就直了。
眼前的男人,身形挺拔,穿着简单的白衬衫,袖口随意地挽到手肘,露出结实的小臂。
五官俊朗,尤其那双眼睛,像是会说话一样。
妈耶,现在律师都长这么帅的吗?
这颜值,直接原地出道都可以了吧!
“哎呀,您稍等一下,我马上给您查。”
她的声音都甜了好几个度。
“不着急,您慢慢来。”
陈高峰的笑容更灿烂了。
一旁的张芳蕊看得目瞪口呆。
这就……行了?
书本上教的那些沟通技巧,什么动之以情晓之以理。
在颜值面前,简直不堪一击。
原来,帅,真的可以当饭吃。
接下来的流程,顺利得不可思议。
本该等上几个小时甚至一天的卷宗。
在女工作人员热情周到的服务下。
不到半小时就全部复制完毕。
临走时,女工作人员还依依不舍地把陈高峰送到门口。
“陈律师,以后常来啊!”
“一定一定。”
看着身后热情挥手的女工作人员。
陈高峰回头对张芳蕊挑了挑眉。
“看见没,学着点。”
“有时候,专业知识解决不了的问题,微笑可以。”
张芳蕊:“……”
她觉得自己的专业信仰,受到了亿点点冲击。
回到律所,陈高峰把厚厚一摞,足有半米高的卷宗“duang”一声扔在桌子上。
“好了,实习生同志,你的第一个正式任务来了。”
陈高峰指着那堆小山一样的文件。
“把二审的卷宗全部看一遍。”
“给我找出来,公诉方在整个诉讼过程中,存在哪些问题。”
“全部?”
张芳蕊看着那恐怖的数量,有点发怵。
“对,全部。”
陈高峰斩钉截截。
“一个字都不能漏。”
“好的,陈律师!”
尽管任务艰巨。
但张芳蕊还是立刻燃起了斗志。
这可是真正的实战!
她戴上眼镜,深吸一口气,一头扎进了卷宗里。
陈高峰则悠哉地给自己泡了杯茶,翘着二郎腿刷起了手机。
不一会儿,律所里就只剩下张芳蕊翻动纸张的“沙沙”声。
时间一分一秒过去。
张芳蕊的表情。
从一开始的专注。
慢慢变成了疑惑。
然后是震惊。
最后是难以置信的愤怒。
“啪!”
她猛地将一份文件拍在桌上。
“陈律师!这……这简直是胡闹!”
“怎么了?”
陈高峰抬起头。
“您看这个!”
张芳蕊拿起一份薄薄的文件,气得手都在发抖。
“这是二审时,刘强辩护律师提交的辩护词,一共……一共就三页!”
“十五年的刑期,人命关天的案子,他的辩护词就三页!”
“而且通篇都是套话空话。”
“什么‘被告人系初犯偶犯’,‘主观恶性较小’,‘请求法庭从轻判决’……”
“这跟网上下载的模板有什么区别?!”
陈高峰凑过去看了一眼,笑了。
“别激动,常规操作。”
“这怎么能是常规操作!”
张芳蕊急了。
“这根本就是不负责任!是渎职!”
她又翻出另一份关键文件。
“还有这个,公诉方提交的《资金流向鉴定报告》。”
“这是本案最核心的证据之一,用来证明刘强的非法所得。”
“但是这份报告的鉴定机构根本没有相应的司法鉴定资质!”
“而且报告内容错漏百出,好几笔账目都对不上!”
“这么明显的漏洞,二审律师在辩护词里,竟然……竟然提都没提!”
张芳蕊越说越激动,漂亮的脸蛋都气红了。
“他这是在辩护吗?他这分明是把自己的当事人往火坑里推啊!”
她看着陈高峰,眼神里充满了忧虑。
“陈律师,二审打成这个样子,基本上把路都堵死了。”
“我们现在接手,还能……还能赢吗?”
在她看来,这案子已经不是难度高低的问题了。
这简直就是一个死局。
然而,陈高峰的脸上,却看不到一丝一毫的担忧。
他靠在椅子上,双手抱在胸前,反而露出了一丝微笑。
“谁说路被堵死了?”
“我觉得,恰恰是这位同行的‘神助攻’,才给了我们机会。”
“啊?”
张芳蕊懵了。
“你想想。”
“如果二审律师据理力争。”
“把所有能打的点都打了,所有能提的程序问题都提了。”
“最后还是维持原判。”
“那我们才真的叫回天乏术。”
“可现在呢?他什么都没做。”
“这就意味着,那些最关键、最致命的问题,都原封不动地留给了我们。”
他伸出一根手指,轻轻敲了敲桌上的卷宗。
“这根本不是死局,这是一片未经开垦的地,等着我们去大展拳脚。”
看着陈高峰那自信满满的样子。
张芳蕊心里的焦虑似乎被冲淡了一些。
但她还是有疑问。
“可是……就算程序上有问题,实体上呢?”
“刘强毕竟是平台的代理,参与了推广,也拿了钱,这是事实。”
“事实?”
陈高峰笑了。
“你说的只是表面的事实。”
“我问你,一个在网上卖‘防辐射贴纸’的微商。”
“她真的相信那张小小的贴纸能吸收核辐射吗?”
“她不信,她只是为了赚钱。”
“但刘强这个案子不一样。”
陈高峰的眼神变得锐利起来。
“根据我和他父母的交流,我敢断定。”
“刘强从头到尾,都只是平台的一个普通代理,一个被上家画的大饼忽悠瘸了的傻小子。”
“他根本就不知道,自己卖力宣传的所谓‘元宇宙虚拟地产’,从根上就是一场骗局!”
“他自己,也是受害者!”
这番话,如同平地惊雷,让张芳蕊瞬间愣住了。
对啊!
刑事案件的核心,在于“主观故意”!
如果能证明刘强没有诈骗的故意。
那整个案件的性质就完全变了!
“可是……我们怎么证明他没有主观故意?”
张芳蕊追问道。
陈高峰神秘一笑。
“这就需要我们去见一见当事人了。”
他站起身,拿起车钥匙。
“顺便,也该去会会他的那些‘狱友’了。”
张芳蕊虽然还有满肚子的疑惑。
但看到陈高峰笃定的眼神。
她还是选择无条件地跟从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