暮色四合时分，李长生换上了一件灰扑扑的外门弟子服饰。他对着铜镜，用炭笔在脸上描画出几道皱纹，又沾了些药渣将鬓角染白。镜中的青年转眼变成了一个面容憔悴的中年修士。
"应该差不多了。"他低声自语，将最后一颗上品聚气丹藏进贴身的暗袋里。前两日藏在房梁上的三颗丹药，一颗被他用来试验药效，一颗留作研究，只剩这最后一颗可以出手。
山风呜咽着穿过丹霞峰破败的殿宇。李长生避开巡逻的弟子，沿着一条鲜为人知的山径向下走去。这条小路是原主记忆中的秘密通道，当年他刚入宗门时，曾跟着一位师兄偷偷下山游玩过。
山脚下的黑市隐藏在一条幽深的峡谷中。李长生站在谷口，望着前方影影绰绰的灯火，心跳不由自主地加快。在玄天宗，私卖丹药是重罪——轻则废除修为，重则抽魂炼魄。那些被派来看管炼丹师的护卫，明面上是保护，实则就是防止丹药外流。
"这位道友面生啊。"
一个沙哑的声音突然从身后传来。李长生浑身一僵，缓缓转身，看到一个戴着青铜面具的佝偻老者站在三步之外。老者手中提着一盏幽绿的灯笼，照得他半边身子泛着诡异的青光。
"初来乍到，想淘换些药材。"李长生刻意压低了声音，学着记忆中散修的语气。
老者嘿嘿笑了两声，灯笼在他手中轻轻摇晃："入市费，一块下品灵石。"
李长生咬了咬牙，从怀中摸出仅有的两块灵石之一。这是他这半年做宗门任务攒下的全部家当。
老者接过灵石，递给他一个木制面具："戴上吧，在黑市，没人想知道你是谁。"
峡谷深处，数十个摊位沿着岩壁排开。每个摊主都戴着样式各异的面具，交易时也尽量压低声音。李长生沿着狭窄的通道慢慢走着，目光扫过一个个摊位：妖兽材料、来路不明的法器、各种禁药...就是没有专门收丹药的。
"这位道友，可是要出手什么好东西？"
一个身材瘦小的修士突然凑了过来。他戴着猴子面具，声音尖细，眼睛却亮得惊人。
李长生下意识地后退半步："你怎知我有东西出手？"
"嘿嘿，新人来黑市，十个有八个是来卖丹药的。"猴面修士搓了搓手，"在下侯三，专做丹药买卖。道友若有货，不妨拿出来看看？"
岩壁上的火把噼啪作响，投下摇曳的影子。李长生犹豫片刻，还是摇了摇头："我只是来买些药材。"
侯三也不恼，笑嘻嘻地递过一张皱巴巴的符纸："需要时烧了它，我自会来找你。"
继续向前走了约莫百步，李长生突然闻到一股熟悉的药香。拐角处，一个戴着狐狸面具的修士正在摆卖各种药材。
"赤焰草怎么卖？"他蹲下身，假装对摊位上的药材感兴趣。
"五块下品灵石一株。"狐面修士头也不抬，"要得多可以便宜些。"
李长生的心猛地一跳。这个价格比宗门兑换处贵了整整三倍！他强自镇定，继续问道："可有寒玉粉？"
"寒玉粉？"狐面修士终于抬起头，面具下的眼睛闪过一丝诧异，"道友要炼丹？"
"只是帮人跑腿。"李长生含糊其辞。
狐面修士盯着他看了半晌，突然压低声音："若道友手头有丹药，不妨以物易物。"
岩洞顶部的钟乳石滴下一滴水珠，落在李长生颈间，冰凉刺骨。他左右看了看，确定没人注意这边，才小心翼翼地从暗袋中摸出那颗上品聚气丹。
"只有这一颗，成色一般。"
狐面修士接过丹药，借着火光仔细查看。当看到丹药上四道清晰的云纹时，他的手明显抖了一下。
"上品聚气丹..."他的声音变得异常严肃，"道友从何处得来？"
"师门长辈赐下，舍不得用。"李长生早已想好说辞，"最近手头紧..."
狐面修士突然抓住他的手腕："跟我来。"
两人七拐八绕，来到峡谷深处的一个石室前。狐面修士在门上敲了三长两短的暗号，石门无声滑开。
石室内，一个身材魁梧的大汉正擦拭着一把寒光闪闪的短刀。看到来人，他眯起眼睛："老胡，这谁？"
"卖药的。"狐面修士将丹药递给大汉，"你看看。"
大汉接过丹药，放在鼻前嗅了嗅，又用指甲刮下一点粉末尝了尝，眼中精光暴涨："玄天宗的聚气丹，上品！"
李长生的后背瞬间被冷汗浸透。他没想到对方竟能一眼看出丹药来历。
"小兄弟别紧张。"大汉突然咧嘴一笑，露出一口黄牙，"我们只做生意，不问来路。这颗丹药，我给你十五块下品灵石，如何？"
"二十。"李长生强作镇定，"上品聚气丹在拍卖行至少三十。"
大汉和狐面修士对视一眼，突然哈哈大笑："好！爽快！就二十块！"
交易完成，李长生匆匆离开黑市。夜风拂过脸颊，带着山间特有的清冽。他摸了摸怀中新得的灵石，却没有半分喜悦。
这次冒险让他明白了两件事：第一，他的丹药确实价值不菲；第二，黑市比想象中危险得多。那个大汉最后意味深长的眼神，让他有种被野兽盯上的错觉。
回山的路上，李长生特意绕了几圈，确保没人跟踪。当他终于回到丹霞峰时，东方已经泛起鱼肚白。
推开丹房的门，他愣住了——苏芸正跪坐在炉前，手中捧着一碗还冒着热气的灵米粥。
"师兄一夜未归，我..."少女抬起头，在看到李长生易容未卸的脸时，声音戛然而止。
屋内陷入死一般的寂静。李长生的手慢慢摸向腰间的匕首，却在触及少女惊恐却清澈的眼神时停住了。
"你什么都没看见。"他轻声道，"明白吗？"
苏芸用力点头，将粥碗放在地上，倒退着离开了丹房。